子夜长宁

前方的路永远都曲折。

【叶喻点文】红尘堪恋(1)

来自@我想飞在天空 的点梗,正道魁首叶×复仇少爷喻,古风师徒paro√

甜的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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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槛外海棠落未半,朱颜惊先换,耳听得:白日杜宇啼血,夜来猿猴悲天,教奴唱罢家亡又人散。古来土贵人命贱,端的是万里好河山,问待谁织布谁耕田——”

雕花屏风前头女子音调婉转,携着几分哭腔,哀哀地唱着戏本里孤女伶仃的血泪,身段影影绰绰透过镂空的花纹映到屏风后面。那里坐着一人,手边搁着盏闲茶,就着歌声和茶水的热气正写着下一折的唱词。

此人姓喻名文州,年十九,是已故的喻大学士留下的唯一血脉。其父死于文字狱,原是个满门抄斩的罪名,念在喻文州亡母本是当今胞姊的情分上,只抄了家,将家产奴婢尽皆变卖充官。大学士这一死,便是墙倒众人推,只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喻文州,当时不过十四岁年纪。皇帝饶了喻小少爷的命,但想要这条命的人却还大有人在,毕竟斩草须除根,何况喻家出了名的代代有如狐狸般精明狡狯。喻文州一个高墙大院里养出来的孩子,手无缚鸡之力,靠一己之力逃躲过两次追杀便已然是传奇了。而他能活到今日,全仗着有叶修。

却夷侯叶修。十八岁便仗着一杆神兵却邪扫退了边疆十三小国,守了嘉王朝边境七年太平的叶修。此人几乎是个功高盖主般的角色,若不是他平日懒散无状,对功名利禄避之唯恐不及,只怕以他练兵之勤之痴,手下将士之忠诚,任凭皇帝怎样有心胸也不能不疑心他。如今倒好,太平年代不用刀兵,叶修挂着个高高在上的闲职远离京城窝在他府邸里,一天天除了写兵法就是习武,日子过得颇为自在,反而是他弟弟叶秋当着一个兵部尚书,日日没完没了地替他收拾杂事。

喻文州慢悠悠地把狼毫小楷笔压下去,顿了一顿,手腕一动一抬,极其漂亮地写完了最后一字旁逸斜出的一画长捺。他方将笔搭在笔搁上,便听见背后有个人懒懒地道:“胆子越发大了,这种编排当朝的反言也敢写成戏,还落了纸面,这是真不怕给我找麻烦啊。”

屏风前袅袅的歌声戛然而止。喻文州屏退了唱曲的女子,不紧不慢站起来,回眸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,一身月白色袍子把他身形衬得修长至极:“这有何妨?这天下任谁不敢做的事,你也是不怕的。”他左手轻巧一敛右边的袍袖,挽起一身文采风流的姿态,微微侧身靠近了背后的人:“是不是呢,师父?”

不错,此人便是一手护下了喻文州,将他教养到十九岁的叶修,此地便是却夷候邸,自喻文州十四岁以来便赖以容身之处。想当年叶修丝毫不顾触犯众怒,以一个毫无商量的强硬姿态把喻文州带回府中时,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只是丢下一句“若不怕和斗神结仇,尽管动他”,凭着极贵的地位和骇人的杀意镇住了所有对喻文州不怀好意的人。喻文州不卑不亢地谢了叶修救命之恩,然后当场长跪不起,定要认叶修为师,叶修迫于无奈应承了,自此教了他五年的兵法与武功。喻文州天资了得,于兵法一点即透,造诣颇深,只是身手虽然勤学苦练,到底不是童子功,又吃了身体单薄的亏,虽然一般的也算是个高手了,终究没法和叶修这种程度的顶尖高手相提并论。叶修曾以为喻文州非要习武,定是想着有朝一日要报仇的缘故,还语重心长地劝过他武力为下攻心为上,可喻文州只淡然一笑。

“我懂得。”他那时这般说,而依然要习武的原因,却不肯再向叶修透露。

叶修忆及当时,看了看喻文州一脸温和中透着狡黠的笑意,撇撇嘴问道:“文州,我听你写的这折戏词,怎么像是把我也骂进去了?”

喻文州手一拂,将案上墨迹将干未干的一沓纸拿起来,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字句一番,才道:“有人的地方就有征战,自古不曾停过。这种事无所谓对错,这道理我自然明白。只是阿雨如今这般,若不给她找个恨的对象,她是活不下去的。”

叶修看了眼那歌女出门的方向,道:“算了,反正老陶也不冤,只要这姑娘不是记恨上我也就罢了。”说着他侧身一躲,拍了把喻文州偷袭他头上发带的手:“没大没小的,啧,别闹。”

喻文州一击不成接下来便没什么胜算了,收了手笑吟吟道:“想看你散发的样子,要是舞起剑来就更好看了。”他说着登徒子的台词,模样倒坦坦荡荡,执着几张字迹修美的纸回手作势搭在了自己束发的发冠上:“不然,我先给师父看看?”

这少年什么时候都稳重,唯独背人时在叶修面前总有三分轻佻,自己非要拜的师,叶修不介意规矩,他便也没个徒弟样子,除了有时口称师父,确是没大没小得很。叶修最受不了他唤自己“师父”的口吻,忙地叫住他:“文州,你别闹了。这么闲,是几日没跟我过招欠收拾了么?”

喻文州立刻顺杆爬,笑了笑:“想和师父切磋两把,不知道你有没有空?”

叶修:“……”

得,奉陪吧。叶修冲喻文州一招手:“拿兵器,后院。”

叶修回屋取了千机伞到后院时,就见喻文州已经换了一身短打,负剑而立,显得十分精神。喻文州看到他手中的千机伞,笑了一声:“还要试这个?”

叶修抖了抖手中千机伞,倏地把它长作了矛状:“怎么,怕了啊?文州,手残不是你的错,但不敢上就太怂了啊。”说着还挑一挑眉,仿佛当真是觉得喻文州怕了,要激他一般。

喻文州早习惯了他这战场上骂阵养成的毒舌,根本未听一般,拔剑端了个起式,便道:“请师父赐教了。”一剑劈了过来。叶修丝毫不含糊,千机伞矛一送,仗着矛长剑短,后发而先至,逼着喻文州中途变了招。喻文州早已有准备,这一剑去势未老,便一个极深的下腰,整个人瞬间仿佛贴了地一般,左手剑鞘横扫向叶修腰间。叶修却不回手招架,双脚一跳,足足拔起来五尺有余,很轻松地躲过了这一招,空中千机伞又一变,成了一把长剑形状,居高临下地向着喻文州连劈过来。

喻文州虽然脑筋转得极快,身体却有几分跟不上,此时明知该与叶修以快打快,手上剑却稍微慢了些许。只听得“铮铮铮铮”四声脆响之后,第五次接招时,喻文州已经力有不逮,虎口都叫叶修的剑力震得麻了,叶修一剑劈在喻文州剑身上,长剑应声脱手落地。喻文州就地一滚躲过去势不减的千机伞,左手执着剑鞘仿若使短棒一般,挽了个花又欺身上去。叶修没让他这点小障眼法得逞,单手直接握住了剑鞘顺势一拉,喻文州便失了重心直冲叶修扑来。叶修一旋身把他制在怀里,顺手夺下了剑鞘,把千机伞一收道:“意思已经有了,但是就你这速度再练十年也打不过哥,你倒挺拼的,教你剑法棒法一样没差全用上了。”

喻文州双手被叶修制着,还扭头去朝身后的人笑:“哥?师父自己这么愿意降辈分,倒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一般。你既通百家武功,我是你徒弟,自然该像你。”

叶修无奈松手:“你啊……”

喻文州眼睛笑得弯了,冷不丁忽然发难,一把握住了叶修手中千机伞机关将它抖开成一把大伞,往叶修面门推去。叶修被他挡了视线也不慌张,料他定当偷袭前胸,一边扣住机关收伞一边横腿向前扫去。却不料这一腿扫空,喻文州踩着千机伞柄一跃而上,目标竟是他头上的发带。叶修总不能真用千机伞将他挑下来摔在地上,只得任他指尖一勾把发带取了下来。一头青丝陡然散下仿如泼墨一般,叶修一回身,长发便随风纷纷扬扬地飞动起来。喻文州轻飘飘地落地,观赏了叶修的造型一番,才拾起长剑向叶修弓身一揖:“谢师父指教。”

叶修抬手摸了摸自己一头长发,瞪了喻文州一眼,千机伞收拢一扫,伞尖距喻文州尚半尺有余,带起的劲风已将他发冠齐齐劈作两半。喻文州头发立时也是披了满肩,却半根未损。

喻文州一愣,接住掉落的两半发冠轻笑一声:“师父要看,我摘了它便是,好好的发冠岂不可惜了?”

叶修这没脸没皮的,难得也让他说得脸上一红,啧了一声道:“我这是以牙还牙,要说你这头发,你小时候我早看了不知多少回了,有甚么稀罕的。”

喻文州却靠近了些道:“师父既看够了,便该还徒儿的一份,让我也看个够才算公平。”

叶修拿伞尖戳了戳他的腰:“去去去,写你的戏去,拿哄姑娘的腔调跟我贫什么劲儿。”

喻文州便低笑了一声,执剑向叶修拜了一拜道:“那徒儿便回去了。”叶修对他行师徒之礼总不甚习惯,让了半礼道:“哪来这么多规矩,去去去。”

喻文州负剑于背,带着几分心思得逞的开心飘然而去。叶修也便往自己书房里走去,往日他都是清晨起来就去整理兵法的,此时已经将近傍晚了,要多费上一根蜡烛。叶修陪喻文州闹了这一会,其实是勾起了战意想多比划几轮的,无奈这次有正事,还是个颇有深意的正事。

叶秋从京城来信了。信不是走官道送来,而是打发了个可靠的家仆一路避人耳目,今日午后悄悄给带进来的。叶秋直接在信封上写了“即焚”二字,可见其机密。这信叶修白天已经即刻看了,却没有立即烧毁,而是直接贴身揣在了怀里,需要好生掂量一番。

“兄长台鉴:即禀者

前有一书,料已送达,恐遭拆阅,故未敢尽言。兄居高位,固知庙堂煌煌,而其中钩心斗角,风波险恶,虽欲独善其身,未可得也。弟悉一事,恐非祥兆,斟酌不下,万望兄长存提防虎狼之心,事皆仔细。”

这是叶秋的开篇。叶修粗略一扫便知事出非常,不提其他,单叶秋所谓“前有一书”,自己如今就不曾收到。

“……兄行事端方,然堂室光明,亦可为鼠狐豺狼之居;圣贤徒众,未必无蛇心虎胆之辈。当今于满朝文武前,言甚不说,而李符熊斌之流进谗于内,刘皓王泽之属暗攘于外,明顺而实逆,居心叵测,不可尽言也。”

信中所言共有三事。事皆不大,然而叶秋乖觉,叫他将三事搁在一起一说,叶修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弟弟在这方面非比寻常的敏锐嗅觉。

其一是言官李符与熊斌在朝堂上当众争吵,因李符认为军费过多徭役过重,建议削减军用,熊斌反驳,两人明里争辩,暗里却有一言没一语地暗刺叶修练兵过勤,不知何用。当今听了二人争辩,言语间颇为不悦,喝止二人,却说了一句“叶卿功高,尔等安得妄自揣度,岂非生为燕雀而哂鸿鹄哉?”乍一听无甚不妥,然而鸿鹄此典何出?满朝皆是心思细巧之辈,当今此言是否有深意,恐怕要各自存疑。

其二是叶修曾经的副将,如今的平远将军刘皓献万金于廷,说圣上恩眷奖赏颇多,军资多有结余,自己欲以万金犒赏将士,而不敢擅作主张,请圣上旨下,令将士得沐皇恩。当今甚悦,当即下旨恩准。然而叶秋身为兵部尚书,刘皓军中拮据克扣,如何不知?此时他却献金于朝,一则凸显叶修军费用度大,让人难免猜想他暗练私兵;二则自己“不敢擅作主张”,即言叶修统领将士时自行嘉奖,以天子之恩典长自己之威信,只差明说他欲养军心为己用了。

其三却是一件小事,比起前两件事,留意到的人少之又少。翰林院楚慎之的老父染疾,请太医院御医王泽前去医治,药到病除。楚慎之奏其父感恩戴德之言,圣心颇悦,遂准王泽时常看顾楚父,为其医养。旁人万万看不出其中有何不妥,然而叶修一看见这两个名字,眼神便倏地锐利了起来。楚慎之何人是也?当年喻大学士遭人构陷,其中便有此人的一份。楚慎之,陈庭,高知义,王端,这四个名字叶修都牢牢记着,只怕喻文州记得还要更牢。叶修知道,喻文州当年遭人追杀暗害,皆是这四人的手笔,只是无法揭出来罢了。喻文州身为罪臣之子,还指望陶轩为他申冤做主不成?而这个太医王泽,正是王端亲侄,叶修只道他当年年幼无知,后来又不曾学科举入仕,未多介意。不料此人虽为医者,却无仁心,多生杀伐之气。叶秋曾感时气染疾,王泽主动赠药与他,叶秋多心,叫人细细察看,得知此药虽无大害,药力却凶猛,喝了怕是要呕吐半月才能病愈。王泽与叶秋无冤无仇,想来自然是把叶修袒护喻文州的账算在他头上了。此人近日又与楚慎之来往,加上前两件事的风声,竟像是有所图谋也未可知。

叶修又把信翻来覆去读了几遍,在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了,便将信纸搁到灯上烧毁了。事,他向来是不怕的,官场这些污秽肮脏,他虽不去沾惹,也绝对未曾跳出去过,要说他叶氏两兄弟心机之深,也不是完全就没算计过别人。只是此次叶修掂量着实在是不对劲,这事自然是冲他来的,却明里暗里牵扯着喻文州,究竟是欲一石二鸟,还是喻文州被他牵连,不得而知。

叶修知道陶轩的秉性,君臣情谊能有个三年五年,往后陶轩多疑,这点情分早晚支撑不了他如此行事。叶修知道自己早晚要被削夺兵权挂个闲职,原本不甚在意,只心说能留下多好的底子就尽力给朝廷留下,故日日勤修兵书操练兵马。但这次叶修却意识到了风潮涌动下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势力,还惦记着要算计喻文州。

叶修蹙着眉打算给叶秋回封信,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先叮嘱喻文州最近小心。叶秋言下之意,叶修手下的人也不可尽信,连信件往来都不可靠了,却夷候邸也未必就是安乐窝。叶修正研墨,便听得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飘然而至,抬头一看,喻文州去而复返,正倚着门微笑着问道:“师父在写什么,怎么不叫我来伺候笔墨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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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会写多长……

历史不好文言文也不好,官职和那封信的措辞如果哪里有问题一定求指正啊QAQ怕闹笑话

因为实在不知道要写多长所以干脆先发一部分好了xx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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